101  沧海桑田

        与故土重逢时，彭青屹承认，时间是大多数问题的良药。

        时间和liu水的本质相同，它们都ju备沧海桑田的能力。当彭青屹打开车门，一滴雨正好落在他手背，shirun的北京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两年时间能短暂改变一座城市的气候，干燥的岩石也许能裂出feng隙，拥有发芽的机会。

        司机替他撑伞，黑色伞沿遮盖一半雨幕，他收回目光，淡声说：“辛苦了，送我到院门口就好。”

        时间在他shen上最显著的效果，便是让他学会亲民。彭青屹懂得扮演温和了，这是非常好用的手段。

        无需计较他脸上的笑有几分真假，他只需zuo足样子，谦虚、平和，对人足够耐心。

        他向父母家走，纤弱的雨水被风chui来dang去，温柔地拂在他脸颊。彭青屹想起北非的沙漠风暴，无数飞沙也曾cu粝地ca破他。

        院门打开，他不忘转过tou去，与撑伞的司机亲切告别，眼底挤出疏远的笑意，“开车注意安全。”

        再回shen，所有温和dang然无存，像一张揭落的画布，现在才是原本的他。

        风呼呼地卷着他衣摆，彭青屹推开院门，阿姨正拿把伞小跑赶来。他站在门边，shen形瘦了几寸，衣料被chui得紧贴他，骨骼与肌肉轮廓清晰，像钢架撑起的shenti。

        父亲坐在餐桌前，外面的风雨与他无关。他打眼一瞧彭青屹，平淡地说：“是瘦了点。”

        “还好，ti重降幅不大，只是ti脂低，看起来瘦了。”

        彭青屹认为这是个不值得深究的话题。他坐下来，隔着红木八仙桌，吊灯下父亲的影子徘徊，终不达他手边。

        “位置定了吗？”父亲问他。

        出国半年后，有关彭青屹的消息，越来越少地出现在父亲的办公桌上。不光因为山高水远，导致父亲的威慑力层层递减。彭青屹曾倚赖父亲坚不可摧的权力，直到他发现，他也被压在五指山下。去到海外，山的分量逐渐轻盈，彭青屹开始修筑自己的领地。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风轻云淡答：“塬北省国资委。”

        少许回甘返上she2gen，茶汤在白瓷杯里动dang，波纹搅乱他平静的倒影。

        “塬北省，确实是个不错的tiao板。”父亲重复dao，忽然笑了声，“但你只是为了当tiao板吗？”

        彭青屹勾起嘴角，没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面带笑意劝他，“不在您的guan辖范围，不劳您费jing1力。”

        人们对权力的感知尤为min锐。翻过今年冬天，年逾七十的彭bu长，至多剩下五年政治生命。

        五年和八年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焰火燃烬的阶段，最要紧的是如何平稳落地。

        面对儿子绵里藏针的话语，父亲未曾恼怒，反而不冷不热夸赞他：“这两年你学了不少东西。”

        在父亲看来，激进的行事风格，好过漫无目的地前行。

        彭青屹纹丝不动，平静的侧脸近乎凝固，慢慢应声，“谈不上学会什么，只是想通了一点dao理。”

        屋内静了静，父亲重新开口，“什么时候走？”

        “明早。”

        “好。你母亲回不来，我代她说声一路顺风。”

        “好。理解。”彭青屹垂下眼眸，几秒后起shen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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