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开口了。

        他念了出来。

        “怎么说？”

        “小满，已经看了四十七分钟。该休息了。”

        但那种沉默的、近距离的“陪伴”，比任何时候都更存在感。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银白色手臂外侧传来的、恒定不变的微温的温度，隔着薄薄的毯子，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

        我翻了个，将脸埋进蓬松的羽枕，试图隔绝一切光线和声音，但效果甚微。思绪不受控制地漂浮着，像断了线的风筝。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送入我的耳中。

        我大脑一片混乱。被这突如其来朗诵弄得不知所措。

        我陷在柔得大床里，像是被抽走了骨，趴趴地窝在被子里。

        ---

        ？

        他早就在等着我踏入共享的领域。用他的方式。

        “我不累。”我继续遗世而独立。

        Eos果然又以“仿生”的方式说了一遍：“据人类视觉疲劳模型及颈椎健康数据库，建议暂停阅读，进行适度眼放松及颈活动。”

报天气预报，却在这极近的距离下，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窗外的天空，灰云依旧低垂，淅淅沥沥的声音开始响起，落地窗也劈啪作响。这场名为“陪伴”的雨，以一种我始料未及的方式，落在了这方寸的沙发之上，落在了我和Eos之间。我依然蜷缩在沙发，披着毯子，拿着书本，但是我的堡垒倒塌了。

        他念完这句，便停了下来。微微倾的姿势没有改变，淡蓝色的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仿佛在等待，或者…在评估我的反应。

        Eos只是保持着那个微微倾的姿势，停了下来。他淡蓝色的目光，越过了我僵的，准地落在了我手中摊开的书页上。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我，直接锁定了那些文字。

        “小满睡不着？”一个微带机械磁感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恰到好的关切，既不突兀，又足以穿透我的混沌。Eos于夜间监护模式，小满的征数据出现了不符合睡眠时的波动。

        这个微小的倾，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他上那洁净的、带着金属温感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清晰！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银白色手臂外侧的轮廓，几乎要贴上我盖着毯子的手臂。

        用他那温和、清晰、悦耳的声音，准无误地念出了《百年孤独》开篇的这句经典名言。

        结果Eos先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我这边倾。不是大幅度的动作，只是肩膀和上半，以一个微小的角度，朝我蜷缩的方向靠拢了少许。

        细雨绵密，夜色如同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都市灯火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晕，无声地淌在玻璃上。公寓里只亮着一盏灯，橘色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卧室一角。

        他的提醒准、科学、完全基于“健康关怀”的逻辑。无可辩驳。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侧那银白的存在感，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引着我全的注意力和…无法言说的紧张。毯子下的肤似乎都开始感地感知着他散发出的每一丝洁净清爽的气息。

        书页上的文字彻底失去了意义。它们在我眼前旋转、跃，无法组合成连贯的意象。

        Eos似乎没有接收到或者我语气中并没有强烈的抗拒。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我勉强睁开一只眼，透过睫的隙看向门边。划拉了一下智能手环，给他开了门。

        我实在快装不下去了。像放弃逗他

        声音依旧是平稳的电子音，但在这极近的距离下，似乎被压缩得更穿透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冰层下暗涌动的磁：“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