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想想，你生来是谁。”

        她着气，用衣袖抹鼻血。暗河下的殿灯光晦暗，偶有一二游曳磷光，映出两团冷青的脸。烛龙苍老目光抚摩过她稚气未脱的轮廓，良久别过眼去，低低地叹了口气。

        阿花一爪接着一爪，步步紧，攻势凌厉。饶是烛龙长于灵，咽仍是不慎被刮了几指，鲜血淌下脖颈，描出蜿蜒的红线。

        不夜阑形一动，只眨眼功夫劈杀到。阿花赖以灵嗅觉，捕捉到扑面而来的咸腥气味。她尽力一，狼狈地避开了。

        阿花吐出咙里的血，耳鸣渐渐消退，脑子还是迷迷惑惑的。不夜阑见她这副模样，颇有些无奈地摇笑：“还是个孩子呢。”

        上古的低轻若微风，清凉内力灌进肌肤，冲入骨骸，内尖刻的疼痛徐徐消褪。她摸了一把额角的伤口，已经飞速愈合了。

        多么美丽、耀目的颜色！一抹浅淡痕迹在她眼中燃起熊熊烈焰，千万年鼓动在血脉中的杀戮本能，尽数奔而出，冲得阿花心底绒绒地发。她瞅准时机，尖牙穿坚冷鳞甲，虎爪深深嵌入肉。

        阿花眼冒金星，双耳嗡嗡作响。这回她率先出手，虎爪勇猛地挥向不夜阑心口。

        好久好久，没有人给我梳过发了。

        “好漂亮啊。”阿花称赞一声，手中妖刀赤焰熊熊。

        “我不小。”阿花下意识着膛反驳，“我已经五百多岁了，好多虎妖都没有我个大呢。”

        妖族外表不可信，辈分足够当得起她一声祖爷爷的妖王，怕自己脚不便——真当她是吃的崽子不成啦？！

        阿花不明所以，不夜阑爱怜地拍拍她的脑瓜。方才恶斗一场，满青丝四散，与血痂尘灰纠结成团。她的梳手艺一向虎虎，不甚牢靠，好不容易编好辫子，总要松个五六七八回，是以看着格外狼狈。

        烛龙的血溅而出，染红齿列，刺入咙。恍惚间不夜阑说了句什么，阿花又被他捉了下来，径直飞出几十丈远，接连撞碎三珊瑚。

        那笑容很苦。

        掌风接踵而至，阿花一跃而起，刹那间化出原形，拧剪尾避过，再借坠势踏上双肩，低张口便咬。谁知不夜阑随即单手将她撕下，就地一掼。

        阿花吃惊地梗了下脖子，不夜阑拍拍她让她坐好，三两下挽成发髻。她来路仓促，行李寒怆，烛龙下自己发簪赠她。阿花接在手中细看，竟是一把通火红的长簪，手隐隐生温，簪铤龙若隐若现。螯虾将军用鲛纱打了一只小包袱，俱是珊瑚珍珠等水底珍奇，以及几件换洗鞋帽衣裙。阿花推辞不收，虾将军是进她的乾坤袋。来时领路的黑鱼带她出水，这回态度和善不少，居然愿意伸出一边鳍给她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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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夜阑笑容和善，如同长辈安抚小孙女，“我岁数大了，恐怕脚不便，你尽使出全力，权当老家伙倚老卖老，瞧瞧现在的孩子们有没有长进。”

        后来阿花修成出山，为掩人耳目躲避追捕，刻意隐去气息，化作凡人行走人间，饱尝颠沛离之苦。等到她排除万难找上陵山时，陵山派人去楼空，只余空山坠叶，溪水白云。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后狐族传来消息，镇守涂山的九尾狐悉数阵亡，青丘战火连天亦难幸免。有苏、纯狐二势单力薄，恐力有不逮。

        “这是什么花儿？和兰濯的不一样。”她岔开话题。

        “招式、术法皆是虚幻。”水晶梳齿从墨发间掠过，不夜阑不动声色挑起一绺发丝，“孩子，你记住：一切所见所识，镜花水月而已。最后关，全都要忘掉。”

        兰濯纵然不舍，又不可撇下族群不，次日急匆匆地回了青丘，尔后再无音讯。林寂带病上阵，带领陵山弟子们苦守两月，最后坠下山崖，生死不知。

        她遁世闭关的时日，魔贼横行无忌，妖族死伤惨重，仙门更是屡遭洗劫，诸多千年灵山亡于一旦。陵山派有林寂、兰濯等高手坐镇，着实与魔兵抗争了一阵子，收留许多重伤浪的仙门中人。然而好景不长，诸山隐居避世的妖族受魔气所惑，争相堕入魔，幸存者十不足一。林寂斩杀一只鹿妖时寒毒发作，幸得他人相救，堪堪拣回一条命。

        阿花紧张地活动手脚，脑子一片空白。她不自觉盯着烛龙的脸看，发觉他的眉心亦生着一枚浅金五花。

        “木槿。”不夜阑耐心解答，“妖王眉心都有金花记，子孙为红，代代传承。”

        两只螃蟹迈着小横步端来清水，再抬走满盆混着血痂的泥浆。烛龙搬一把水晶杌子，取出珊瑚梳篦，逐步梳顺纠结的长发。

        阿花忽然有些鼻酸。

        “很好。”不夜阑脚下如风，“再来！”

        “对付寻常邪祟，这几手足够。可你要对付魔主，只会拳脚功夫怎么能行。”不夜阑把她从满地碎珊瑚里拉起来，阿花痛得说不出话，双耳嗡鸣作响，倒涌满口热辣咸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