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世凝视她许久,最后抬手:“你起来吧,既成了许求遥,往日就不要再提了,阿蛰对人才一向有绝缨之量,你日后若有才干,她不会记得这点小事的。”
那人明显是被羁押的却并未穿囚服,高约摸六尺,行走间大步当风,应该是武将,可朝中近日并没有犯错的武将,若是州县调来,她总该听到点消息才是,可此刻脑中却无一丝线索。
许求遥凑近她耳畔轻声回:“老师所问这人,我也是今日才见到,按常理不需要隐瞒才对,也有可能是我品阶不够的原因,不过前两日偶然听到寺正一句‘壮武将军’大约比较符合此人,但
是不是还需要查证。”
思想向上走,也是想报答您的再造之恩啊。”
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啊……张乐世点了点,不再多问,只是心里存了个疑。
“后来有一天老师对我说,百姓时常揣测朝廷动向却失误,这是因为他们没有了解实情的途径,所以多错都不算错,甚至有时候,这对他们是有利的,正因为他们什么都质疑,偶尔猜到点子上,踩到了一些人的痛脚,才会使权贵官员收敛一些。”
“或许来日如老师所言,我有幸得以释怀过往,可在真正得到之前,现在的我,就算再怎么希望不介意,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没有走过的路证心迹,听起来再对的
理也只是说教。
许求遥听闻这话意外地抬,且惊且喜,老师已经许久没和她说过这样关怀的话了,只是过去……若她放得下,怕是都走不到今天了。
大理寺堂上,张乐世一官袍凛然坐在上首,旁边是徐岁寒,再后面是大理寺的小吏们,而敲登闻鼓告状之人、杀人者白氏之妻刘淑毓则跪在堂下。
等回话的功夫,张乐世已经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容朝五品以上官员有极大过或死罪才会需要移送大理寺,最近三个月里犯职务过失的公罪人员没有能对得上号的,那便是私罪,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符合移送大理寺条件的官员默不作声地就来了长安呢……
“那好,法曹参事赛腾对此案原判决为杀人者斩,并没收白家家产,家人
放三千里,现经本官查证,白氏以白
殴本地长官,罪属十恶,且不属于八议、上请之列,故按原罪判之,无有减免,现更改判决为杀人者绞,并没收白家与捉钱吏如契约数家产及死者赔偿,家人
放一千里,越级告状者按律笞四十,为警天下勿犯十恶之罪,不许以铜赎之,你可认罪?”
“也罢,时候不早了,该去审案了。”张乐世起,略微整了整衣袍出门,许求遥抱起卷宗跟在后面。
张乐世表示理解地点点不再多言,人的想法不是凭空而来,都是过往的路一点点铺就,同理,要一个人站在路口就到达终点,那所谓的终点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般虚幻。
“禀常侍,没有。”刘淑毓端跪垂,声音平静。
“那好,白氏会与今年所有死囚名单一并奏裁陛下,其他判决由大理寺官吏执行,白氏殴杀京兆府尤典鄂一案就此结案。”张乐世看了负责抄目的大理
“……刘淑毓,你丈夫白氏殴杀京兆府尤典鄂一案,经过详情书令史徐岁寒已经说明,且证人证据确凿,你可有辩解之。”
到底是她一手促成,她也很好奇许求遥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张乐世行走如常,只待他们都走远才给了许求遥一个眼神,似是随口一问,“中间那人是谁你可知?”
想起回忆,又看见眼前收拾好卷宗就垂替她倒茶的人,张乐世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忽然
:“求遥,你是聪明人,又对自己够狠心,哪一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你太放不下过去了,这迟早会局限你的视野。”
她垂眸顿了顿,看向张乐世的眼睛,真正感激而倔强:“记得从前刚开始学时务的时候,我总是出错,老师虽然告诉我,只要不以无知为耻,放平心境,继续学下去总有学会的一天,但我仍旧心焦难安。”
刚出门没多久,正巧过迎面走来了几个人,见是张乐世,都退避到一旁垂首行礼等候她过去。
刘淑毓释然地深吐一口气,似是有所准备,闭目磕:“民妇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