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出一个冷静的帽尖，像是在窥视，又像在等待。

        亚当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声线沉稳。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继续——进入第三个案件。”

        莉莉被该隐按着坐下，龙华也怔怔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十六年前，”亚当开口，像是铁锤一点点砸入在场众人心口，“我命龙家主修东区运河。龙家任命龙菡主事。他发现质量问题，屡次上报，却无人理会。最后堤溃之时，却反而被推出，作为主责。”

        亚当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第一排几位面色发白上了年纪的人。

        “龙家治理懒惰，尸位素餐，到最后，甚至有人为了‘凑证据链’，连账本都懒得翻阅。只是抄几份旧账上的数据，胡乱拼凑，便敢草草上交。”

        他的声音逐字落下，沉重得像一块块石压在人心。他抬看了一眼那抹白纱依旧不曾挪动，像一钉死在暗里的影子。

        “字迹潦草，潦草得连数字都认不清，却依旧能堂而皇之地，盖上监察的印章……”

        就在这时，他后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声，像是厚重的机关被强行扯开。人群猛地一震，齐齐抬。

        那尊高坐在幕布后的龙家主，原本庞大威严的影，在火光与灯影的衬托下，竟开始诡异地塌缩。肩膀佝偻下去，衣袍空地垂落，宽广的轮廓一点点褪去。

        “——吱嘎……吱嘎……”

        声音像来自地狱的暗门。

        片刻后，那“龙家主”的幻影完全破碎，只剩下一个缩在轮椅上的老。

        他萎靡、孱弱，更重要的是半边都布满恶心凸起的黑斑。

        像一条长满癞子的蜥蜴。

        “好久不见，老朋友。“

        亚当微笑着看着他。

        旧龙家主瘦削的形长袍都裹不住，像一只被剥掉羽的鸟。

        “够了，柊儿。”

        他把龙柊唤到自己边。

        “十六年前，是我们的错，龙菡的孩子，你应该长得比柊儿还大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对不起你父亲，我代我几个兄弟向你和你父亲认错。”

        说着，他在轮椅上鞠躬。

        “父亲——”龙柊连忙扶住。

        他缓缓抬起，望向亚当，眼眶混浊，却在颤抖中透出一点清明：“为了谢罪，我早已卸下家主之位，把权杖交给了柊儿。自此，龙家的未来不再由我来主宰。我的子……撑不了多久，留在世上，不过是个活着的罪证。”

        他顿了顿，咳嗽压不住，带出腥甜的痰。他抹去嘴角，仍艰难地笑了一下，眼角泪纹蜿蜒。

        “龙菡的孩子啊……怨与恨，都请到我上来。若你心中仍有余地，便别再苛责柊儿，也别苛责下一代。未来，是年轻人的……你们的清明，才能洗净我们这些老朽的污秽。”

        龙柊泣声哽咽，紧紧扶住他的肩膀，呼唤：“父亲——”

        观者席寂静得像被掐断了呼，所有人都盯着那副丑陋、却卑微到尘埃里的影。

        亚当轻轻抿了下嘴角，出一抹几乎不被察觉的冷笑，仿佛冬日阳光下的一丝薄冰，闪过瞬间又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