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选择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像一场失准的琴弦发出的、绵长而走调的单音。
言茉机械地陪着周家父母鞠躬、握手、接受吊唁,有人说“节哀”,有人说“保重”,有人说“世事无常”,每个人也都假装方才的闹剧没有发生过。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周家人,直到有人低声请她回客房休息,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不和谐的音符。
客房没有开灯,言茉在黑暗中坐了很久,久到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
敲门声突然响起。
言茉以为是送茶点的阿姨,rou着发僵的膝盖起shen,打开门,走廊bi灯昏黄的光晕liu淌进来,勾勒出一个修长沉默的shen影,是周聿琛
他已经换下了西装,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领口松散,看起来比白天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真实的疲惫,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方便吗?”他问。
言茉点点tou,侧shen让他进来。
周聿琛没有坐,只是将文件夹放在桌上。“Betty的事情,chu1理好了。”他说,“她会暂时住在市区的公寓,会有专人照看,直到孩子出生。之后……看她的意愿,总之,周家不会亏待自己的血脉。”
“谢谢。”
周聿琛看着她,眼神在昏暗中难以分辨。“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zuo的。”
“我知dao,我是你替你哥谢谢你。”
又是一阵沉默。窗外的风chui过庭院,带起枯枝上残留的雪,簌簌落下。
“你父亲的判决,”他忽然切入正题,手指按在那文件夹上,“最近下来了。”
他打开扣绳,抽出一份文件,推到桌子另一侧,正对着言茉。纸张在昏暗中显得异常苍白刺眼。
言茉的目光落下。
几行加cu的字ti,像淬毒的钉子,猛地楔入她的视网mo――
……以受贿罪判chu1言镇东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耳畔嗡鸣作响,血ye冲向touding后又急速褪去,留下冰冷彻骨的寒意,她知dao判决结果不会太好,但没想到竟是按ding格量刑。
“死刑”两个字,像一柄冰凿,将她最后一点自欺的侥幸凿得粉碎。
爷爷去世后,言家的仕途境遇便急转直下,或许这也是爸爸同意她出国的原因。
“所以,”言茉chun角微勾,笑容里带着一丝讥诮“你是来提醒我,我要没有爸爸了,是吗?”
“我是来给你选择。”周聿琛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言叔叔的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还有保外就医这条路可以走,虽然对死刑犯来说很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先例。”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条件是什么?”
“留在我shen边。”
她自嘲似的笑了“作为你的寡嫂?”
“你知dao我指的是什么。“
言茉的心脏骤然缩紧,又猛地坠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的抬起tou,在昏暗的光线中寻找他脸上的玩笑痕迹,但什么都没有,他是认真的。
“你……”她艰难地开口,“你结婚了。”
“我知dao。”周聿琛说,“我的婚姻,有我的理由。你的角色,有你的作用,我们各取所需。”
“为什么?”言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报复吗?因为七年前――”
“原因不重要。”周聿琛打断她,向前一步,距离近到她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苍白,破碎,像徘徊了几个世纪的幽灵。
“我想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冰冷,“言茉,以你现在的chu1境,不适合谈尊严。”
“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回美国生活,毕竟我爸爸是罪有应得。”言茉装作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没关系,逃跑也是一种选项,但你会发现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宽容。”
“你有三天时间考虑”周聿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铂金腕表放在桌子,表盘是淡淡的香槟色,在昏暗的光线里,那些钻石依然折she1出冰冷而矜贵的光。
言茉认了出来,那是她两年前在威尼斯当掉的手表。
一gu寒意从脊椎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言茉终于明白,有些人不是等你回tou,而是在等你无路可走。
他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三天后,要么留在我shen边,要么离开周家,离开京市。”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
“顺便说一句,”他没有回tou,“周聿尧留了遗嘱,律师已经确认了他的所有遗产全归Betty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所有,遗嘱里没有你的名字。”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轻轻带上。
言茉坐在寂静里,摩挲着表盘背后镌刻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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